肖貽旭
沿著海面溫柔的波濤,仿佛正在為您的前行鋪上一層厚厚的藍色地毯,追逐著晚霞,無限延伸直至構建出絢麗的碧海藍天,這就是大海——包羅萬象且形態萬千。
作為遠洋油輪海員,工作期間終日生活在船上,隨著巨輪航行在廣闊無邊的大海上,從大西洋航行到地中海,地中海到紅海,再進入阿拉伯海……總之,有海的地方就有我們的航跡。正是由于這種“近水樓臺”我可以時常觀賞海,感受她的壯美、柔順、憤怒以及深奧。
風恬浪靜時,站在駕駛臺側翼憑欄遠眺,晴空萬里,屈指可數的幾朵雪白的“棉花云”懶散地飄蕩在空中。天空的蔚藍與大海的湛藍銜接成一條鮮明的水天線。海面猶如微風吹過的湖水泛起絲絲漣漪。巨輪駛過,劃出一條長長的軌跡,由清晰可見逐漸變得模糊,消失在遙遠的海面。此時,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心曠神怡。
豐子愷在他的文章中寫道:“形狀和色彩有一種奇妙的力,能在默默之中支配大眾的心。例如春花的美能使人心興奮,秋月的美能使人心沉靜;人在晴天格外高興,在陰天就大家懶洋洋地。山鄉的居民大都忠厚,水鄉的居民大都活潑,也是因為常見山或水,其心暗中受其力的支配,便養成了特殊的性情。”如果此觀點屬實,那么航海的男兒大都豁達,天蒼蒼,海茫茫,腳踩巨輪練沖浪。
海的魅力其實在于變幻,她就像是一位聰明絕頂且天生麗質的美人,當人們在欣賞她的恬靜、溫柔意猶未盡時,她卻偷偷地卸下“淑妝”換上“武妝”別具另一番魅力,難以捉摸,令人驚艷。某日深夜,船舶航行于風急浪高之中,突然一巨浪迎頭撞向船首,船頭昂起,海浪同時被撞擊得粉碎,散成無數水花拋向數十米的高空再紛紛落下,在前桅燈的照射下甚是華美,此時的水霧如銀河傾瀉,似天女散花。
曾經聽過一首歌曲,里面有句歌詞唱著“聽海鳥說你從海上經過,海上沒有風波浪花很寂寞。”如今想來歌詞的作者定是位詩人,因為只有詩人的想法才會如此天馬行空。海上沒有風波又何來浪花呢?無風的海面呈現的除了“其靜若鏡”很可能是另一種形態,我們稱之為涌。涌浪與風浪不同,風浪是力量的爆發美,洶涌澎湃。涌則是力量的柔和美,猶如太極。波濤洶涌的浪花就像運動場上的百米沖刺,給人一種無法壓制的激情釋放。而涌則是運動場上的體操表演,力量與柔美結合的舞蹈。某日,海面幾乎無風,若此時在海上立個烽火臺定會大海孤煙直,但海面涌浪很高,時不時地會有少許海水從左舷涌上甲板。因為第二天要靠泊,需要將為了防風浪而收起的救生消防設備歸位,我幫著三副忙碌著,突然三副喊道“看!”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瞧,這涌浪居然比船舷還高,而且正在向船舷靠近。只見那精靈般的海水仿佛好奇我們的忙碌,想一探究竟,于是借助涌浪的頂推輕輕地一踮腳便跨過船舷,蹦上甲板,直沖我們游來。我們匆忙抬腳踩上可供踏腳的洗艙管線,看著這些小精靈們在我們的腳下打了個轉兒,然后順著甲板的坡度流向舷邊,“嘩啦啦”地從排水孔溜回了大海。我們從海上經過,海上沒有風波,但有小精靈陪伴,我們并不寂寞。
航行于海浪之中,聆聽著大海古老的歌聲,體驗著無邊無際的壯闊,感受著海風輕柔地撫摸,工作之余可以享受這無償的饋贈,讓我總是在無比愜意之中充滿對海的感激,對海的膜拜。
海,您的壯闊使人豁達,柔順使人平靜,憤怒使人心悸,深奧使人迷惑。如果您是一本書,我愿用一生來品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