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們生活的這顆星球,各類動物是數不勝數的,而人也是動物之一。由于人之動物是屬于有智商的一類,為有別于其它動物,乃自稱為高級動物,是“萬物之靈長”。但又因其有動物的屬性,故對其它的一些動物仍有其愛憐之意,或曰“同愛相親”吧!由于曾做過海員,“經三洋而覽五洲”,我對海鷗、鴿子以及在大海中矯健飛翔的海燕,更有著特殊的情感,那是一頁心靈的風景。
曾經在茫茫大海航行,極目只見海水浩淼,波濤滾滾。沒有陸地的繁鬧,沒有人煙的溫情。只有水,藍湛湛的無邊無際。然而,此時,一群海鷗旋波而來,宛如浪濤中噴濺的潔白花朵。那翅翼拍扇的生命的歡悅,那寂寥中展現的優美而鮮活的風景,使我們的眼睛頓時生亮起來。哦!大自然的小生靈,卻在海洋的舞臺上,旋漾出力的組曲和自由頌。
在日本福山錨地,我們的船曾錨泊了幾天。我翻閱當時的筆記,有這樣一則:“傍晚錨泊,景色甚佳。海鷗繞飛,水波微蕩;夕陽含山,島嶼隱隱。夜漸臨,海面一片寧靜。遠處燈火閃閃,有渡船,游動的燈駛過。”在這些景物中,最繚人情懷的,依然是那嬌柔的海鷗。
一天晚餐后,我在上層甲板散步。暮色漸濃,茫茫蒼蒼。我看到那高大的桅桿上、吊桿上,甚至繩索上都站滿海鷗,略數一下,約30多只。近距離看,海鷗羽翅呈灰白色,嘴偏大,“呷呷”叫著。有幾只海鷗在海面上飛翔著,一會兒又落在桅桿上。我緩步而至,它們并不驚退。
望著在海風中簌簌抖動的海鷗,我不覺生出些許憐惜之情。這些海鷗晚上在哪過夜呢?如果沒有船,它們將飛到哪去呢?我想,海鷗們也一定是有感情的,瞧它們“呷呷”地親昵呼喚。或許,它們也需要與人相親相近。正思忖著,突然“呷”地一聲,一只海鷗沖天而起,忽拉拉一片,所有的海鷗都飛向海面,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中。呵!海鷗飛走了。因其海鷗的和善、柔美,我的心始終充滿了一種思戀和關切。
同樣,因海員特殊職業的緣由,我會有機會在國外的一些城市徜徉漫步。常看見在花樹掩映的大街,寬敞明凈的廣場,或是蔚藍遼闊的天空,總有潔白的鴿子在跳躍或飛翔,那輕盈而優雅的姿態,那靈幻而無羈無絆的翔游,使大地、城市和每一顆心靈都有了歡快和愛意。這詩一般的鴿子帶給人們的是一種祥和,更是一種心靈的寧靜。要不,人們何以賜嘉名和平于鴿子呢?
在新加坡,在馬來西亞檳城,在悉尼達令港,或在日本的大阪、奈良等地,我都看到美麗的鴿子與人和睦相處,親親熱熱。有和藹的老人給鴿子喂食,有率真的孩童與鴿子嬉逐。沒有人吆喝,更沒有人捕捉,此時倘若有一絲不潔的念頭,便是對這至純境界的褻瀆。鴿子也識人性情。有的跳躍在人的肩膀上,“咕咕”呼喚;有的飛到人的手掌心,撒開絨羽,宛如開綻的白玉蘭一朵。
日本的奈良乃一天然公園,因多野生梅花鹿而使人留連忘返。但我發現,在路邊隨意而行的梅花鹿旁常有三兩白鴿兒相繞,這亦不失為一景觀。綜觀人寰,很多人都喜愛鴿子,不僅是鴿子形體嬌美溫和,更是鴿子寄托著人們的一種祈愿。因為,升騰的鴿子,是一方和平的天。
再來說說海燕。我曾在一首詩中這樣贊嘆和描寫過海燕:大海剛毅的驕子和不屈的魂靈,海員意志與膽略的化身;雷霆閃電熔鑄它的身體,狂瀾驚濤凝練它的心靈。當然,這都是浪漫主義的想象。由于做海員的時間很短暫,在有限的幾次航行中,在大海的風狂浪驟、驚天裂岸里,我沒有看到過海燕的身影。或許,那閃電似的海燕正搏擊在更險的漩流中。這對我而言,不能不是一個遺憾。當我見到海燕時,卻是在一片波光瀲影里。
那是船從香港駛往馬六甲海峽的途中。也許是曾見過大風浪的壯觀,此時的大海碧波蕩漾、翠浪閃爍,顯得一片凝靜。一天下午,我站在艙室里,照例往舷窗外眺望。在遠航中,我常愛這樣默默地凝視,讓思緒靜靜地流。舷窗雖小,卻掛著一個天空和大海,雖然那天空和大海有時總使人感到有些單調。然而這一次,我卻有了一個美的發現:霞光氤氳的海空,不遠處,有兩只海燕悠悠飛翔,仿佛在追隨我們。那剛勁的翅翼向如鏡的海水投射一片帆影,那沾滿霞彩的羽衣在海風中飄飄欲仙。
令人贊嘆的是,無論我們的船開得多遠,它們始終保持這一距離,這一姿態。從舷窗望去,海燕飛翔的形態宛如是貼在海空上的一幅畫。雖然畫在移動。我被這幅情景感動著。在人們的眼中,海燕總是以一種勇者的形象出現的。剛毅與堅強是人們對它的贊美,但今天我看到的,卻是海燕的健美和愛的展現。它緊緊地、戀戀不舍地追隨我們的船,正是對海員的一種愛之依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