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朦
19歲的我選擇了輪機工程專業,23的歲我離開校園,成為一名海員。第一次穿上一身海員工作服,踏上厚重而又堅實的甲板,倚靠著船舶威武雄健的身軀,再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海,我從內心深處涌動著一股力量——“我要戰勝自己、打拼出屬于自己的明天!”
初來乍到,機艙的每位領導和師傅對我都很照顧。他們知道我還不熟悉機艙的工作環境,時刻告誡我要注意自身安全,許多重活、累活也沒有讓我動手,只是讓我在一旁觀看學習一下工作的技巧。初步適應了船上的工作和生活之后,我開始跟著帶我的師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。我的主要任務就是搞衛生,包括鍋爐層、更衣間、空調房以及至今讓人“心有余悸”的艙底。說實話,我從小生活在城市里,沒有像農村的孩子一樣打小就會干很多家務活。在家里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,搞衛生這種簡單的活兒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大會。
但我打定主意不能露怯,接到任務我立即準備好工具,迅速下到艙底。剛開始干得熱火朝天,把看到的積水和油污都擦干凈了,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,我開始感受到七月機艙火爐般溫度的烘烤,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身上滴到地上。當我感覺到汗水進入眼睛的酸痛時,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用衣袖去擦拭,結果卻越擦越疼。我借著艙底昏暗的光線仔細一看,原來我的工作服已找不到任何一塊干的區域讓我能擦拭汗水了。面對還有一半未完成的清潔工作,在這如此極端的環境中,我感覺到了一種失落,“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工作和生活嗎?”我不斷地問自己,早已疲憊不堪的我癱坐在“不見天日”的艙底。
這時師傅走了過來,看見我沒干活兒,還有很多的地方沒有擦干凈,關心地問:“不舒服嗎?挺不住上來休息一下。”我說,只是有點熱得難受,坐一下就好了。我感覺自己很不堅強,“難道我就不行嗎?”心中的失落、委屈再加上生理上的痛苦終于擊潰了我的心理防線,我咬著牙,但還是干了一件很不男人的事——淚水像斷了線的簾子一樣不斷地往外滾,好久都沒這么哭過了。我很不服氣甚至有一絲的憤怒,我用濕透的衣袖快速地拂去臉上的淚水,狠狠地抓起一把棉紗,向不遠處的后污水井緩緩弓腰走去。
哭過之后,反而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量,我狠狠地擦著艙底的積水和油污。忽然,在昏暗的光線中感覺身后有個人影在晃動,回頭一看,原來是我的老師傅。他趴在我身后的艙底,幫我擦著我沒有擦干凈的地方,頭也不抬地說:“小兄弟,跑船不容易呀!這么累,快點干完了休息吧!”很樸實的話,卻道出了每個海員內心最深處的東西。他們明知道船上工作的艱辛,卻毅然投身到這項工作當中,為的是什么?為的是身上的那份對家庭的責任、對生活的勇氣、對事業的忠誠!我被他樸實的話語和動作深深感染了,回過頭去,撣撣身上的灰塵,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緩緩前行……
拖著疲憊的身軀和重重濕透的工作服走出悶熱的機艙,今天的活干完了。我來到后甲板,坐到纜樁上,看夕陽的余暉靜靜地散落在平靜的海面上,我忽然想起了學校的那把破吉他。現在它要是在我手上,我一定會坐在船頭,彈起它唱著自己最喜歡的歌,那首鄭智化的《水手》,給藍天聽、給大海聽、給自己聽——“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,擦干淚不要怕,至少我們還有夢。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,擦干淚不要問,為什么……”是的,我要給予自己力量,我相信自己會在一次次的艱難困苦中成長起來,我相信自己會漸漸從青澀走向成熟。因為,我是一名海員!